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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陆风云(0):大卢村

那神态还留在石头上
而斯人已逝,化作尘烟
看那石座上刻着字句:
“我是万王之王,奥兹曼斯迪亚斯
功业盖物,强者折服”
此外,荡然无物
废墟四周,唯余黄沙莽莽
寂寞荒凉,伸展四方。

——《奥兹曼迪亚斯》,雪莱作,杨绛译

每次在我长时间不更新博客后再写文章,一定要或徜徉记忆,作一番哲学的思考,或引经据典,盗窃先贤的智慧,然后以穿越岁月的笔触,勾勒时间的魔力,好让读者忽略我因为懒散而没能更新博客的事实。当然,这也是因为时间确有让人感慨的魔力,不是么?“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说得不正是一个拍本科毕业照的时候还穿着 ArchLinux 文化衫的小伙,现在却变成了 Mac 用户的故事么?

写作这篇文章时我正在瑞士的提契诺州,鸟语花香的城市卢加诺。在距此地9000余公里以外的交大,我的同学们即将迎来清明节假期(感觉似乎一定得加上“假期”两个字)——在此地复活节到来的同一天。无论来历如何,这两个节日都意味着从此以后,白日将逐步变长,万物将逐渐复苏,无论在世界上的任何地点(只要在北半球),没有什么比这个时候更合适,宣告在漫长的沉闷与慵懒之后一个崭新的开始。

我来到欧洲这座城市的目的,是在此地一个叫做 Università della Svizzera italiana (简称 USI)的大学作访问交流。我已经来到这座城市将近一个月了,而我还将要在这里待更久。因此,是时候在我的博客当中开启一个新的篇章了,就不妨借用一个我经常玩的 p 社的游戏,将这一系列命名为《欧陆风云》吧。

大卢村

卢加诺是处于瑞士南部边陲的一座城市,此地与意大利米兰的距离比与苏黎世或伯尔尼的还要近。在游戏《欧陆风云4》(Europa Universalis 4)刚开始的1444年,卢加诺还归属于意大利城邦米兰公国的统治之下,科莫公爵与米兰公爵曾为争夺此地有过多次的冲突,最终在1513年,它落入了瑞士联邦的掌握之中(别问我为什么)。这大概可以理解为何此地为意大利语区。

Lugano in EU4

从游戏截图上可以看出,卢加诺处于阿尔卑斯山的南端。据说因为阿尔卑斯山阻挡了来自北方的冷空气,因此尽管这里纬度高于上海,却远比上海要暖和。此外由于属于地中海气候区(我瞎猜的),阳光十分充足——充足得足以让我认识到,原来墨镜不只是装X用的。

我前面曾用“鸟语花香”形容卢加诺(Lugano)这座城市。说“鸟语”是因为此地属意大利语区,每一天都活得像玩解谜游戏,极大地方便了我们遵守至圣先师“非礼勿听”的教喻。而说此地“花香”则是缘于此地多见卖花的与拿花装饰自家的(也许由于季节原因,此时路上还看不到什么花,但有时可以发现一些树上已然含苞待放),慢慢地呼吸道就发现自己的敌人从烟尘变成了花粉。

但千万不要误会,虽然卢加诺被看作是一座城市,但它只有不到76平方公里的面积(本文所有数据来自维基百科,百分比则来自计算),大约只有上海的1.2%,即使相比我的老家开封——一座逐渐被郑州吞噬的城市,这个数据也只能上升到13.9%;而其6万多(2013年底的数据)的人口更是连当年世博园里的人数都比不上。所以来自中国的留学生将此地戏称为“大卢村”。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看此地的确是一座城市——仅仅从楼房的星罗棋布与街道上的车水马龙(倒是还远远达不到堵车的程度,至少我还没碰到过)来看,这句话就像数学证明题“显然”后的结论一般确凿。只是这里的街道相比中国的城市也是小了几号,没有非机动车道(自行车都骑在机动车道上),很多线路还都是单行道。此处的公交系统发达,而且相比国内的公交车非常优越的一点便是:往往非常准时,可以根据最近站牌上车的到达时间来决定什么时候到车站;但在中国待惯了也会觉得这里的公交相当可笑,譬如从我家到学校,坐公交车的话大约要坐个两三站——而这段距离即使步行也只要10分钟左右而已。

Lugano Street

抛开其他方面暂且不谈,欧洲人至少在学习编程的一个方面颇有优势——他们的楼层都是从0开始算起的。但可惜的是这里的互联网产业并没有展现出这一点——当我在打这段话的时候,我的桌前堆满了硬币,每一枚都让我愈发怀念起支付宝来。此外这里没有淘宝,没有饿了么,更没有交大里的 59store 或宅米,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 jawbone 手环上的计步数据了。

当然走在卢加诺的街道上还是颇为惬意的。除了明媚的阳光,还有各类公园与运动场,其中充斥着金发碧眼的小正太和小萝莉。听人介绍说,这里有规定说每隔多少公里必须有一个儿童游乐场——相比之下,我小时候的娱乐场却是小区的街道上——真是羡煞我辈。从学校一路向南,便是传说中的卢加诺湖,湖边修建着美丽的公园(Parco Ciani),逢周末便可看到许多人,有结伴出游的,有遛狗的,有慢跑的,还有带着小萝莉来喂天鹅的(别误会,是用面包喂)。

Parco Ciani

沿着卢加诺湖往南走,还有一条专门的人行道——左手边是湖光山色,右手边是我叫不上名字的树木,和一些简直称得上“诡异”的雕像。沿着此道一直向南,有一座被称作 San Salvatore 的山,从山的顶端可以俯瞰卢加诺湖与城市,其风光足以叫人胸中一畅。在上个周末,我和海洋一起攀登了此山,有趣的是,沿途还碰上了许多穿着登山服、背着登山包、拄着手杖的老头老太太;更有一位老先生掂着一件比人还长的乐器爬上来,并在山顶吹奏了起来。

然而,在我看来,除了自然风光,这里还有着更迷人的一景——微笑。虽然不是所有人,但在路上,或是超市里,或是楼道间,陌生人相逢时的微笑确实能让人心中一暖。在我看来,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往往是自身生活质量的反映,我相信少有人能在经历一天的辛苦工作与生活中的各种不顺心之后还能对陌生人展露出那种温暖的微笑。而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我在传说中的瑞士银行 UBS 开户的时候,开户的职员我一边给我讲解银行账户的各个方面,一边欢快地跟我聊天聊了一个小时——其间她还纠正了我意大利语中“谢谢”的发音,我则告诉了她汉语中“谢谢”是怎么说的。

USI 这所学校全称的意思是瑞士意大利语区学校,但由于其拼写对英语世界的人来说太过蛋疼,所以有时候(比如在论文上)又被成为农家乐卢加诺大学。而我目前在这所学校的生活也可称得上是如农家乐一般轻松愉快——仅仅两次组会之后,我就已经进入了巴甫洛夫之狗的状态,每次提起组会想到的却是美味的葡萄酒。

The Church Near USI

我认为我来到瑞士以来,学到的最重要的生活技巧,恐怕就是买东西的时候不要换算。食堂里的一顿饭要11瑞士法郎,按现在的汇率换算过来,大约是71.18元人民币——即使是在魔都生活,也要被这样的价钱吓破胆;但如果不换算,就会觉得这样的价钱也是稀松平常——只要你这在这里有工资拿(我有)。然而葡萄酒的价钱却是一个例外,十几瑞士法郎,就足以买到法国阿尔萨斯著名葡萄酒庄产的金牌白葡萄酒——因此,据说这里最常见的三种疾病便是:抑郁症,花粉过敏,和酒精肝。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我的大学(33):New Beginning

这个博客许久不曾更新了。上回写文章时的我还在为自己本科的毕业设计而纠结,现在的我已经住进了能洗热水澡的研究生宿舍(有这么作对比的 吗?)。按说太长时间不写文章必然会手生,但幸好在这未曾更新博客的半年里还有毕业论文这一浩大的工程为我润笔,所以我现在的文笔一定……更加惨不忍睹 ——因而如果在阅读这篇文章的诸君有在阅读文章的过程中发现这篇文章当中的任何段落中的任何句子由于充满了重复且无意义的文字而使整个句子变得几乎难以阅 读但你却发现明明整个句子提取主干以后可以用非常简洁的一两句话表达清楚的话,那一定是毕业论文对我的锻(cuī)炼(cán),教会了我如何写没有人会 读的文章。

这一年来我常常会觉得,大四以前发生的事情好像都已如上辈子那般遥远。当初的我曾在背包里放着一本谭浩强的《C程序设计》,满怀着憧憬与希望来到交 大,一本正经地参加学生组织和社团的招新面试,混入各个学院的迎新晚会看节目,穿着正装参加辩论赛然后两次惨败给同一个队伍,与朋友们在鸡公煲聚餐然后因 为菜点得太多只好打电话求援,接待某师兄和某大哥来交大游玩结果是我们把他们带到吉姆利得喝着畅饮玩了一下午的三国杀,紧接着又跑去自习教室通宵继续三国 杀……还有赶学院里那各种面向答辩的大作业的时光,参加stolon、hyll、这支队伍这三个为做项目而生的队伍的经历——这些队伍好像没有一个名字是 正常的。从这些经历中我收获了许多,比如Linux是怎么玩的,网站是怎么做的,还有用Java写网页是多么麻烦,Kinect的体感识别有多么不靠谱, 在C++的构造函数里胡乱放东西会多么蛋疼,以及小组合作的分工问题有多么纠结——所以比较正确的做法是,把所有的编程工作都交给雷哥。(Trust me. It’s been tested.)

我一直不知道我该算作理想主义还是近视(好吧,我确实近视 = =),直到大四我才开始真正思考起毕业后的出路。我一直不太能认同某些人对技术本身没有热情却积极准备出国的行为,然而从来没有思考过出国这件事的我后来 竟还是在一根又一根稻草落下后忽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甚至还花了十来张毛爷爷报名了一次托福考试——只是后来真去参加托福考试的时候我已经确认直研了,因 此参加这次前一天晚上我才知道有哪些题型的考试的唯一作用就是鄙视了俞教主。

毕业前曾经在一次和昆仑聊天时,昆仑提到他读到一个人的日志,发现那个人大学期间参加的活动和做过的事,似乎都在切实地发掘和锻炼着自己的能力(相 比起某些存在的唯一意义似乎只是交朋友的社团和学生组织,嗯,这句是我加的),让他一方面感到惭愧,一方面也感到鼓舞;我也提到,现在的中国社会中许多人 心中“成功”的定义似乎只是有钱,而我更相信这样一句话:“Success is best measured by how far you’ve come with the talents you’ve been given.”(据说出自一本叫A Father’s Book of Wisdom的书)

然而对于人类来说,了解自己似乎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还不能明确我的talents究竟有哪些。我不知道学术和工业哪条道路更适合我。我曾经尝 试过在微软实习,而学院在本科四年所教导的东西,在我看来,也是较偏向于工业领域的;于是我决定再尝试读研——一方面探索自己对于学术生涯的兴趣,另一方 面则是真心觉得自己懂的东西还是太少,我想要学习更多的东西,更确切地说,我想要学习更多自己真的感兴趣的东西。

所以大四这一年我生活的主旋律忽然从在寝室睡觉和在课堂上看闲书转变成了在实验室看论文和……在寝室睡觉。这一年来我越来越觉得有一种与我习惯的思 维方式所不同的,或许我可以把它称为“科学思维”的思维方式存在。我对这样一个可能根本是自己意淫出来的概念也只有一个抽象得“不可说”的理解,但同人于 野的博客中提到的许多学术著作,或者阿西莫夫的笔下虚构的神奇的心理史学,可以算作这方面的例子。我相信这种思维不止可以用来研究专业领域,还有许多我们 尚未真正理解而只依靠经验和“常识”来认识的事物可以依靠这种思维来提出革命性的思路。但我对这种思维却也不曾得窥门径,这也是我最近一直没有更新博客的 原因之一,我忽然觉得我对很多事物的理解的方式可能还太幼稚(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忽然发现WordPress好丑)。

后来我们便在被雷哥誉为“毫无insight”的校长演讲中毕业了。毕业典礼的那天,巧遇昆仑、西瓜和zmc,于是在一起拍了一张合影;后来西瓜又翻出了四年前我们刚来到上海时在复旦门口的合影——把这两张合影放在一起对比着来看,似乎没变的只有光速和我的姿势。

哦,不对,不变的或许还有马书记每年开学时教导新生们要负责任的演讲。其实对我来说,本科毕业期间的岁月和研究生新学期开学的生活称得上无缝衔接, 几乎没有多大的区别——值得一提的区别或许只有寝室多了可以洗热水澡的地方,以及每天早上和晚上可以看到网上直播的软院研究生会的主要工作——在微博上煲 鸡汤。也许目前为止我重回交大读研究生最大的收获就是由于终于通过了一次交大的英语水平考试,而终于不用再背负英语一辈子没水平的恶名了(虽然这个研究生 的水平考与本科时的那款解谜游戏其实不可相提并论)。

太长时间没有写文章,忽然起念也只能作出这样的一篇滞涩的文字出来。也许最后还是该用一个稍微文艺一点的段落来结尾。十一长假本来有出去玩一玩的打 算,但念及祖国的人口,这一打算就落入了犹豫的沼泽。也许我明天就会忽然决定去苏州转上一圈,但也许我骑车骑到学校门口便改变了想法,不过那时我一定会模 仿王徽之的做法,装酷似地看着天上的云,慢条斯理地说:“乘兴而来,兴尽而返,何必到苏州?”